雷丁申请破产！低速车王者没走出转型败局，举报县委书记

朱里亚

原标题：雷丁申请破产！低速车王者没走出转型败局，举报县委书记的创始人已身居海外？

逐渐淡出公众视野数月后，雷丁汽车又成焦点。

5月7日，雷丁汽车集团有限公司（简称雷丁汽车）新增一则破产审查案件，案号为（2023）鲁0725破申1号，申请人和被申请人均为雷丁汽车，经办法院为山东省潍坊市昌乐县人民法院。

从年初自曝资金链断裂到如今申请破产，雷丁汽车的用时是3个月21天。

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5月10日，雷丁汽车涉及法律诉讼190宗，涉案总金额2.0621亿元，其中雷丁汽车作为原告的案件金额仅为12.96万元。

今年1月14日，雷丁汽车微信公众号发布一封实名举报信，其创始人李国欣实名举报潍坊市昌乐县现任县委书记王骁。

这种商人掀桌子式的公开反目鲜见于政商两界。

有熟悉李国欣的潍坊企业主透露，李国欣与原来的昌乐县委书记、前潍坊常务副市长王树华关系非比寻常。王树华被审查期间，李国欣曾被带走协助调查。

多名受访企业主称，李国欣及其家人已经身在加拿大。

澎湃新闻未能联系到李国欣对此置评。

2023年5月7日，雷丁汽车申请破产。

企业主举报现任县委书记

李国欣指控，为彰显地方政绩，昌乐县现任县委书记王骁为逼迫雷丁汽车虚报企业工业产值及销售产值。自2022年3月起，共逼迫雷丁汽车等当地大企业虚报企业工业产值和销售产值数百亿。

举报人没有为这些举报提供证据。

李国欣称，2022年7月，由昌乐县政府担保用于收购野马汽车的贷款陆续到期后，“现任县委书记王骁却不给我们续贷，近半年以来我多次求县委书记王骁帮助，甚至提出只要企业能活下来，我愿意把企业的一半股份无偿转让给政府。”

2022年11月21日，雷丁汽车宣布完成潍坊市潍城西部投资发展集团领投的32亿元A轮融资，但这笔资金至今并未到账。

究其原因，李国欣认为，“昌乐县政府一直不愿为雷丁提供抵押物续贷支持，极大影响了投资机构的信心”，“截止到1月14日，融资的资金并没有按照约定如期到位。”

昌乐县委书记没有为雷丁汽车的32亿元融资提供抵押物是这份举报信的核心内容，也是双方冲突的根本原因。

1月14日晚，“潍坊发布”发布了《省市联合调查组对雷丁汽车集团实名举报一事展开调查》，其中表示，对雷丁汽车集团创始人实名举报潍坊市昌乐县委主要负责人一事，山东省已成立省市有关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昌乐县调查核实有关情况，依法依规处理。

截至发稿，联合调查组尚没有公布调查结果。

与举报者的期待相反，网民并没有给出支持的回应。有评论称，“不说贪污，连请客高档消费的证据都没有。”“还有说不支持民营企业的，别给民营企业泼脏水，支持这种民营企业就是坑害人民。”

李国欣是谁？

李国欣的故乡在潍坊安丘吾山镇房家庄村。

这是一个被麦田包围的北方乡村，一条季节性河流从村前流过。村子中间一座带围墙的房子是李家旧宅。昔日邻居记得李氏三代人，“他爸爸叫庆友（音），几年前过世，他儿子叫华东（音），他还有个妹妹。”

邻居们不知道李国欣的准确年龄，“大概1970年出生，上下差不了几年。”

与安土重迁的北方农民不同，1993年前后，李国欣卖掉了自家在村子里的房屋和宅基地。买主说，“当年花了一万六千元。”

1993年前后，青年李国欣以1.6万元卖掉老家的房子，带着家人去潍坊打工。

卖掉房子后，青年李国欣带着家人搬去约60公里外的潍坊市区。一位邻居说：“他去潍坊市里打工了。”

比德文集团一名高管透露，李国欣摆过地摊，创业的第一桶金来自其倒卖小家电。

2001年，李国欣以儿子的名字注册了一家小微企业，潍坊华东家电礼品有限公司，股东是李国欣和李庆友。

前述比德文集团高管说，“李国欣发现，曾经骑着自行车光顾自己地摊的客人，很多人改骑电动车了，他意识到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

2002年，李国欣注册潍坊比德文电动车制造有限公司。2010年，其子公司比德文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成立。后者100%控股雷丁汽车。

2011年，在一篇题为《人民选我当代表 我当代表为人民》的文章中，李国欣解释了取名比德文的原因，“比德比文皆上品，利人利己是真禅。”李国欣声称，这幅诠释比德文品牌含义的对联，“不仅是李国欣的为人处世之道，也是比德文的经营之道。”

李国欣的举报信公开后，一名潍坊企业主说：“我曾接触过李国欣的前合伙人，他在我们面前不说李国欣好话，也不说他坏话，只是说合作期间自己没有赚到钱。”

一名比德文离职员工认为，老板接受的教育程度有限，“我能理解农民企业家对文化的仰慕。”

同是上述文章，李国欣回顾了自己的创业经历。

2002年，第一辆印有比德文标志的电动车走下流水线。“未来在脚下延伸，比德文的步伐更加自信而坚定。”

2003年，潍坊高新区崭新的办公大楼拔地而起。“引爆了无限的激情和希望。”

李国欣认为，2006年，对于中国电动车发展史来说，注定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原因是“比德文SUV电动车横空出世，天王巨星刘德华先生倾情代言，强强联手，强势出击。”

2007年，占地一千多亩的比德文电动汽车工业园破土动工。“李国欣为地方经济发展又做出另一大贡献。”

李国欣称，2010年，比德文公司与李宁结成促销战略合作伙伴。“双子代言”正式启动，黄圣依签约成为比德文爱心品质大使。巨资投拍央视青春偶像剧《青春旋律》，全面植入比德文元素，引领行业新方向。“比德文已经成为行业最大的生产企业之一。”

李国欣所说的行业与新能源无关，彼时的比德文生产低速电动车，俗称“老头乐”，由高污染的铅酸电池提供动力。劳动力密集是这类车企的另一个特征。

“老头乐”违反交规行驶的现象不在少数。

高光时刻：市场占有率一度超30%

作为国内最大的低速电动车生产商，比德文有多少员工？

在非公开场合，一名山东官员说，曾去那家企业调研，员工大约4000人。“印象里这家企业对员工还不错，甚至有母婴室之类的，母亲来上班，孩子有人照顾。”

在某视频网站上，网民“君顾”的记忆截然不同。2011年，“君顾”在比德文公司做驻外司机，“那时候销售员业务提成到年底不发，我们驻外司机一个月500的驻外补助也发不下来，一直都是欠。2011年的时候我就知道它得倒闭了。”

与“君顾”的预期相反，此后数年，比德文公司在生产低速电动车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次年，旗下品牌雷丁汽车出现在华北平原上。

有业内分析人士认为，从2011年开始，“老头乐”进入飞速发展期，仅过2年就成为国内汽车行业协会不可忽视的一股“灰色力量”。

公开数据显示，在2016年至2018年，雷丁的销量分别为15万、21万和28.7万辆，连续三年蝉联低速电动车销量冠军，并且市场占有率一度超过30%，仅2018年，其总营收高达120亿元。

高光时刻的李国欣在收藏品上一掷千金，在比德文工业园区建立了“尚美术馆”。

2017年6月19日，嘉德拍卖会上，李国欣以3.45亿元，拍下了著名画家黄宾虹的《黄山汤口》。

两年后，昌乐姑娘余笙（化名）成为雷丁汽车的一名综合管理员，每天工作超过10小时，每周工作超过6天，月薪3000元。

余笙告诉澎湃新闻记者：“雷丁汽车给员工每天的餐补是4元，当日若不用，次日清零。每天打卡两次，若忘记打卡，每次扣10元。旷工3日，扣1000元。”

她记忆里的加班工资是“正式员工加班费每小时5元，试用期或实习生的加班费是每小时2.5元。”

雷丁汽车集团没有接受采访，鉴于记者接触的受访者有限，上述言论不能说明该公司的整体用工情况。

在雷丁汽车新闻下方，有ip地址为山东的网民留言，“我在那干过，老板很良心”。他没有接受采访。

一名供应商回复该留言时则称：“我给他供货，老板没良心。”

该供应商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我们公司幸亏退得早，现在还有20万元质保金到期了也没有给。”

更多的指控来自经销商。在给调查组的公开信中，江苏经销商们认为：“雷丁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诈骗为目的的公司，所经营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的骗局。”

2022年7月，铁岭电动车经销商申强向雷丁汽车公司转款26.5万元购车款和1万元保证金，订购10台d80l3电动车。申强说：“至今仍有3台未发货，也没有退款。”

由于雷丁汽车没有接受采访，澎湃新闻未获得这一言论在雷丁方面的证实。

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5月10日，雷丁汽车涉及法律诉讼190宗，涉案总金额2.0621亿元，其中雷丁汽车作为原告的案件金额仅为12.96万元。雷丁汽车作为被执行人，合计被执行总金额为7446.975万元。

折戟新能源汽车

李国欣的失败有两种，一种是投资的失败，另一种是官场“资源”的失败。

2018年11月，交通运输部等六部委联合印发《关于加强低速电动车管理的通知》，明确要求各地开展低速电动车清理整顿工作，严禁新增低速电动车产能。

这份文件终结了比德文集团十余年的野蛮生长，李国欣将目光投向真正意义上的新能源汽车。这回命运的赌盘没有青睐豪客。

2018年4月，雷丁汽车收购陕西秦星汽车，获得了新能源商用车和特种车生产资质，并在咸阳建立了雷丁秦星新能源汽车生产基地。

2019年1月，雷丁汽车以14.5亿元收购四川野马汽车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川汽野马），获得新能源汽车、燃油乘用车和客车的生产资质。

一名四川官员透露，雷丁汽车收购川汽野马，还要承担野马约30亿元的负债。听说有人收购这家企业，“我们怀疑他脑壳坏了。”该信息未经比德文公司证实。

川汽野马总部设在成都市龙泉驿区，是四川省唯一具备完整乘用车和客车整车设计、研发及生产能力的汽车企业。

2019年1月18日，川汽野马与比德文集团实施了战略重组，注册资本12亿元。野马汽车绵阳分公司位于绵阳市高新区，为川汽野马在绵阳投资建设的年产12万辆新能源及传统能源乘用车生产基地。

雷丁汽车开发了A11野马雷丁-芒果Pro（四门款）和雷丁-芒果Pro（两门款）两款车型，野马雷丁-芒果Pro（四门款）在山东野马潍坊分公司认证试生产，于2022年8月在上海上市。

澎湃新闻记者从权威渠道获得的一份资料显示，雷丁集团自筹资金3.56亿元用于绵阳基地生产线的改造，原计划绵阳基地改造项目2022年8月竣工，10月完成雷丁-芒果Pro（两门款）SOP认证并投放市场。

企业向政府解释，受全国疫情反弹和持续高温影响，项目推迟2个月，11月进入SOP认证，SOP认证共计500台，产值4000万。“12月全国政策放开，员工感染，配套商不能进行零部件交付，被迫推迟上市。”

“因新车型开发投入较大，且前期多为亏本销售，目前企业资金较为紧张，融资困难。”

山东金融系统一名高管透露，李国欣与原来昌乐县委书记、前潍坊常务副市长王树华关系非比寻常。

公开资料显示，2020年9月28日，潍坊市政府党组副书记、副市长王树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山东省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一名熟悉他的潍坊企业主透露，王树华被审查期间，李国欣曾被带走协助调查。“此后他开始做甩手掌柜，把企业交给职业经理人，自己长期定居加拿大。”

2020年12月，李国欣卸任比德文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总经理等职位。

李国欣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是两年后的2022年。北方农历小年那天，李国欣带着他的举报信走进舆论场。

一名潍坊大型国企高管称：“他在潍坊商业圈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